2011年8月31日 星期三

繼續教育再繼續: 實務操作與同儕督導(翁銘鴻)

繼續教育再繼續: 實務操作與同儕督導(翁銘鴻)


起:我對實務操作的一些想法。

在亞里斯多德的《論產生和毀滅》(On Generation and Corruption)中有這麼一段論述:「缺乏經驗一事,削弱了吾人充分瞭解公開事實的力量。是那些與大自然及其現象作密切接觸的人,更能夠提出被廣為接受並進一步發展的原理;而那些熱中於用觀察不周全的事實做抽象討論的人,很容易流於把少數的觀察化為教條。」

在現象場與實務工作充分相融的狀況下,實務工作者遭遇到真正的問題,先進行隱而不宣的假設,進而嘗試或落實解決問題,之後刺激了學術知識的進步。而不必然是學術知識在前面帶領實務技術的發展,畢竟實務技術的發展需要可以面對與施作的對象,在我們的領域中,他們叫做「個案」。

而透過觀察不周全的事實去做抽象討論(諸如因素分析等等),進而把少數的觀察化為教條。希冀帶領身處於現象場的實務操作者,誠然有某種機率上的成功性;也或許透過威權壟斷的強勢運作,要求現象場隨著教條而動作。卻又不正視現象場工作者的發聲,一昧的期待其規範的教條得以被驗證,如若持續無法得到驗證,威權壟斷者則往往出現指責或情緒。

現代科學對於我們如何瞭解大自然,採用一個空泛的理想:透過遠比物質現實更便於作學術研究的心智建構(尤其適用數學來表達),透過如此的轉譯(把物質現實或經驗現象轉譯為數據或專家術語),我們自以為就成為大自然或心智的大師了。

然而就像物理學假設的「無摩擦力表面」跟「絕對真空」等理想狀態出發的思考,其所涉及的過程與結論,也許會令我們相當的失望,因為如此的假設並沒有充分涉及細節。但這樣的思維卻享有科學的威望,即便它讓我們失望時,我們卻還享受並稱讚這種模糊。





承:心理治療的實務操作現象

我們從事的心理治療可以是一個更明顯的例子。醫師每天都要面對失敗,因為他們面對的不是自己製造的產物,從而無法完全或絕對瞭解;相對於明確表達生理狀態的醫療,心理狀態的維修與照護可能更是霧裡看花。但是按照現代科學的邏輯,醫療人員透過用統計來表示症狀,就把症狀轉譯為某種我們可以掌握的東西;透過用病理來表示人格,就把人格轉譯為某種我們以為理解的東西。於是醫師掌握了病情?於是心理師瞭解了患者的疾病構念。

講究科學實據或是威權壟斷者,試圖透過用數學或建構元素來表示世界,希冀每一個元素都看得見,且可以作處理;試圖把世界轉譯為某種我們製造的意義。但我比較相信尼采所說的:「沒有真理,只有詮釋」;試圖以建構性的流程結構去尋找生命經驗中的真理,充其量緣木求魚。難道,這個現象世界只有在我們能夠以理想形式來重製的範圍內,作為我們本身的投射,才會是有趣且可以理解的嗎?

既然治療與照護所要面對和維修的對象,多半是變動、複雜的,且多數不是我們自己建構的,甚至是無法充分瞭解的東西。我們必須透過交談的方式來注意傾聽,而不是透過表現的方式來獨斷獨行。這樣不就等同於心理治療的作為?

治療得找出問題,問題的源頭可能很多,但問題本身是一件事實。找出這個事實需要對治療對象負責的一種專注意識。他必須把「使治療對象精神、身心狀況穩定」內化為其真誠關切的目標。畢竟事實不會自動顯示給懶散、不付出或者是希望按照使用手冊工作的旁觀者。





轉:同儕督導中的體會

曾經在某次同儕督導中舉了一個工藝品的例子:我們不是生產線上的員工,只負責某一個被區隔的流程。也不應該是標準化規格的組裝維護人員。我認為心理治療比較像是一個工藝品的維修與照顧。我們面對的是變動、複雜的有機體,連維修機車引擎都不可能是標準化規格的處理,更別說隨時在接收新資訊、做出新反應的個案。


也許標準流程、結構清楚的好處是易於上手,也易於給予評定。然而,你認識的是流程中的錯誤,卻不是生命經驗中的錯誤。當我們遭逢生命中的模糊問題時,必須時時對自行顯現的訊號抱持開放的態度。若你把模糊的過程問題交給一個結構清楚的標準流程去處理的話。到底算不算是以開放的態度去面對呢?

既然我是第一線的臨床心理師、治療維修人員,我認為應該作務實的思考,因為我們跟工作對象很親近,這同時也讓我們察覺到人性(個案跟我都具有人性),包括它所造成的模糊不確定與傷害。而不至於會像那些坐在金字塔高層的威權壟斷者一般,抽離現實、不願負責,過度在意流程標準與可觀察的評估價值,乃至把工作的內在價值給犧牲掉。





合:同儕督導的可能好處

同儕督導的形式,是在一組相互認識的同儕伙伴中運作,本事技能(而非頭銜、階層)成為他們對圈內人彼此看法的基礎。生手嚮往著要當一個熟手,這樣他就可能加入那個圈子。基於這樣的渴望,會覺得服從熟手的批判是一種樂趣而不是貶抑。在彼此工作中,熟手把為什麼這樣做,為什麼不那樣作的理由分享出來,讓生手去理解,這很容易被接受,因為好處很明顯。生手看見熟手成功的處理了問題,目的存在且確定。生手跟熟手作著一樣的事情,但是熟手作得比較好,所以他的示範是一個現象學習,而不僅是轉譯意義的學習。

而這個圈子中,生手與熟手的身份是不停的交替而非角色固定的。當大家對階級上的差異敞開心胸,而漸漸形成清晰的共識時,在工作上就可能形成一種向心力。在同儕的腦力相互激盪、現實臨床經驗的相互分享與衝擊的時空情境中,眾人都指陳的錯誤、都支持的作為、都遭遇的移情;比某個上師單向告知你面對問題時的偏離或移情或失去結構,可能都更能夠接近真實世界的經驗與面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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